乩童,閩南語剛好倒過來唸“童乩”,作為人與鬼神之間溝通的媒介,可算是遠古巫文化在當今社會的遺存,我來新營太子宮主要目的就是想拍乩童,因為在北部廟會已不容易看見。現代乩童似乎不若兒時記憶中那般血腥,也或許因為年長不再害怕,不過多少還是有些見血景象,不喜歡的人就別往下看了。
服兵役時有個從屏東來的阿兵哥擁有乩身體質,平日會到宮廟服務。有回營區打掃時見他不斷打嗝乾嘔,進出洗手間數次,最終還是三太子上身,如孩童般坐在地上耍賴,講話轉為尖銳童聲,不過大多聽不懂。有其他信鬼神的同袍跑去勸說三太子退駕,詢問是不是想讓乩身回宮廟,並告知因部隊沒放假不能返回。一旁的士官長不信這一套,直喊著別理他,看他能演多久,但勸說的人仍繼續安撫,有人回說若上身太久一直不退駕會對身體很不好。
起乩事件結束後,我問在一旁休息仍冒著冷汗呈半虛脫狀態的乩童阿兵哥怎麼回事,他說可以感覺神明快上身了,才一直跑去“不乾淨”的地方躲(指廁所),結果還是沒能避開,他上身之後說的話不會記得,但知道宮廟最近有事,三太子誕辰將到,應該是想叫他回去參加。問他怎麼辦?苦笑說會打電話請廟方跟神明好好溝通。
雖然我不太信鬼神,也沒啥宗教信仰。但作為旁觀者,並不覺得過程是假的。因為姿態、聲音雖然容易演,但打嗝、冒冷汗、臉色突變、虛脫等非自主生理反應卻不好控制。我比較相信「起乩」是一種精神狀態的改變,等同進入另一重人格,或有人說是自我催眠,終究科學發展至今我們對人腦運作方式仍有太多不清楚的地方。面對神秘與未知,科學態度是持續研究探索,但對一般人來說直接歸於鬼神最簡單。
我只在新營太子宮待大約三小時,看到人數稍多的進香團幾乎都有乩童同行,進廟前起乩應該算是一種稟報、告知的儀式吧!乩童有男、有女、有上年紀的、也有年輕人,文乩起駕只是手持令旗配合簡單姿態步伐口中念念有詞,武乩起駕才會拿出對應五營的五種法器敲打自身,七星劍、鯊魚劍、月斧、銅棒(或釘棍)、刺球輪番上場,多少會見血。神像出廟回鑾時,也看到有乩童會起乩讓人問事。
有些乩童直接持火尖槍和乾坤圈扮三太子,也有人只是紮沖天辮或口含奶嘴、棒棒糖模仿孩童形象。
大型進香團常有多位乩童參與,像蔡家玄濟宮就至少有五、六位同行,包括由年輕正妹擔任的參禮元帥,因為她們也有聞香爐“吃香”以助起乩的動作,所以搞不太清楚她們算不算乩童?其中有位乩童身上綠肚兜上繡有“木吒二太子”可明確知是二太子乩身,所以猜想團內或許大太子金吒也來了。
再看這團有位年輕乩童讓以點燃的香束擊身,再用七星劍劃開額頭,覆以符紙綁上黃巾,讓一旁看著的我都覺得痛。
乩童是否屬於迷信?自殘方式在現代社會是否合宜?絕對見仁見智,信仰這回事只要不傷及旁人就必須予以尊重。我也有瞧不起民俗信仰的基督教朋友,但就像我無法相信聖母瑪利亞能夠處女生子一樣,各種宗教都有諸多不合理之處,何必相互傾軋。宗教信仰和政治傾向都是不同頻就最好避開的話題。
留學時代讀到Cultural Relativism文章時特別認同,可能因為大學生物系知曉生物多樣性的重要性,因此便順理成章也支持文化多樣性。不同區域文化的生成各有其條件與脈絡,不該評判誰優誰劣。但我必須承認,參與廟會活動對我來說很像進入平行宇宙,驚覺原來有這麼多人以不同的生活方式生存著,在攝影、獵奇之外總還能多思考些什麼。旅行開闊的眼界有時是在心理層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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